文｜特约作者 雪邦

辽宁男篮高举总冠军鼎

4月26日晚，在封闭的南昌国际体育中心篮球馆，辽宁男篮摧枯拉朽地拿下CBA总决赛连续第4场胜利，以总比分4比0横扫浙江广厦，夺得队史第二个CBA总冠军。辽宁队站在领奖台上举起冠军鼎的伟大时刻被照片定格了，照片清晰地记录着这个总决赛的冷清，背后的观众看台上，没有半个人影。

巧合的是，南昌在当天新增2例本土确诊病例，1例无症状，并官方宣告实现全市全域社会面动态清零。

辽宁队最大牌的球星郭艾伦，在赛后更衣室里接受采访的时候面无表情，言语冷清而平静。“这个冠军对我个人而言，其实没有什么意义吧，我只是做好我的工作，打篮球。”

他进一步解释：“可能对辽宁篮球和球迷来说是个比较开心的事。但对我来说，可能只是战胜自我的一种坚持，因为有的时候，面对封闭的压抑心情，这种战胜自我的感觉，对我来说是可贵的，是很难做到的。”

郭艾伦这番话，算得上是CBA的基调了。

CBA现场空荡荡的看台

过去2.5个赛季，CBA都是以赛会制和空场（曾经少数比赛有少部分观众入场）的方式度过。作为2022年春季疫情里国内唯一一项还进行的顶级体育赛事，2021-2022赛季的CBA好比在螺蛳壳里做道场。

毫无疑问。跟大部分人一样，CBA正在熬。种种迹象表明，疫情之下CBA的品牌影响力下降明显，逼近了临界点。

回望2020年2月，2019-2020赛季CBA联赛因新冠疫情喊停。停摆初期，CBA官方首先担心的就是赛事品牌价值如何维系。为了保持关注度，各俱乐部曾推出队内训练直播、球星线上教球等视频内容，让不能去现场看比赛的球迷有一种别样体验。但这种招数也只是图个新鲜，取代不了比赛本身。

2020年第一波疫情基本受到控制后，中国篮协和CBA官方竭尽所能恢复联赛。2020年6月20日，CBA在青岛、东莞两地以赛会制的方式同时复赛，早于中超联赛成国内第一个恢复的大型赛事。虽是空场作战，但在“抗疫”大背景下，CBA的回归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提振士气、鼓舞人心的作用。

不过，慌乱之中还是出现了不职业的事。为了尽量弥补空场造成的尴尬局面，CBA相关负责人在看台座椅上摆满了世界各地球队的战袍，原本是想表达全世界对CBA复赛的祝贺，没想到战袍上五花八门的运动品牌LOGO，严重侵害了CBA官方赞助商的权益。为此，双方扯皮了很久。

看台座椅上各队球衣弄巧成拙

疫情之下，很多尴尬难免。

那时起，疫情导致联赛外援人数和实力大幅度“缩水”。2019-2020赛季复赛后，CBA一度有多达12支球队使用“全华班”，比赛观赏性下降了太多。

考虑到下赛季开赛时间、国家队备战等多重原因，2019-2020赛季的季后赛在赛程上被大幅度压缩，12进8、8进4两个阶段都采取1场定胜负的赛制，半决赛、总决赛赛制则是3局2胜。

本来季后赛才是真刀真枪硬碰硬的时候，也是品牌露出最重要的时段，但疫情让季后赛缩短了。球迷最想看的“京粤大战”、“粤辽大战”，3场甚至2场就比完了。强弱分明的比赛看不惯，硬仗没看够。

即便如此，那年率先复赛的CBA依旧可以称得上是“所有人的胜利”。毕竟赛季没有烂尾，部分比赛还允许一定数量观众进场。疫情背景下，场馆安静而特殊的空气里，总决赛“Let’s go tiger”与“我爱辽篮”的激情碰撞，令人回味。

2020-2021赛季球迷可以现场观众，可惜“粤辽大战”只有三场。

但一个赛季的“胜利”已经足够了。再来一个，甚至再来两个这样的赛季，新鲜感和包容会全部丧失。

赛会制的CBA好像戏班唱戏，各队联手组成了一个大型戏班，到固定的场地固定时间演出。现场没有观众，但表演却不能停，戏要一直唱下去。戏班内所有人员与外界隔绝。在相对封闭的环境内，除了排练（训练），每隔一两天都要参加演出（比赛）。酒店、训练馆、比赛馆三点一线，所有演员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精神层面的疲惫最难消除。

赛会制里赛程时间缩短且赛事密集。常规赛阶段，比赛天天有，忙时一天有4场比赛上演，甚至分中午场、下午场、傍晚场和夜场。赛事资源变得泛滥而贬值。

更滑稽的是，常规赛的场次在2020-21赛季还增加了，这是在疫情前就定好的：为了提升品牌价值，CBA计划逐个赛季陆续增加常规赛场次。2018-2019赛季常规赛设46轮，到了2020-2021赛季要达到56轮。

按原来的设想，增加10轮比赛，每队就多5个主场。球队每个主场门票收入乐观估计在200万左右，增加5场就增加1000万。俱乐部的赞助费、冠名费也都可以相应提高。即使球队无法打进季后赛，也有望通过这个方式在常规赛实现盈利，更别说杀入总决赛的队伍。

工作人员对场馆进行防护消毒。

理想很丰满，现实骨感得要命。赛会制令各队损失了全部主场门票收入。没有主场现场的曝光，俱乐部在招商层面受到巨大影响。钱不好找了，还要长久地封闭打比赛，打比过往更多的比赛，困难可想而知。

很多球员都感叹，2020-2021赛季是最难熬的，常规赛场次增加是一方面（因为八一队的退出，一部分球队常规赛打了52轮，另一部分打了54轮），更重要的是封闭时间实在太长。

在西施故里诸暨，大戏班最长的一次封闭时间近70天，从俱乐部老总到教练，从球员到裁判员再到工作人员，不是一个“累”字能形容的。广东队总经理朱芳雨就表示，长期封闭搞不好会使从业者出现心理障碍，严重的话可能会影响球员的一辈子。

2020-2021赛季的季后赛延续了此前一年的赛制，粤辽总决赛山水再相逢，球迷只能看3场。好不容易熬完了冗长的常规赛前奏，真正的高潮却转瞬即逝。

易建联眼部受伤，本赛季季后赛CBA遭遇伤病潮。

赛会制让外援的引进和管理工作变成了全新课题。与国内球员相比，外援适应特殊时期的CBA赛制就更难。到中国打球，要过签证、防疫隔离、长期封闭这几大关，像马布里、昆西杜比、JR史密斯过往那种真正高水平的外援，已经不可能来了。

跟中超联赛一样，很多CBA俱乐部的母公司在疫情中步履维艰，这让很多球队背负了巨大的经济压力。2021-2022赛季开始前，多数球队曾号召所有俱乐部以“全华班”的形式出战本赛季，这样一来节省开支，二来也免去了关于外援的一系列麻烦。虽然倡议最终没有得到实施，但可以从侧面感受到各队所面临的经营压力。

2021-2022赛季，CBA官方为了提升联赛在封闭作赛环境里的品牌关注度，很聪明地把常规赛缩减为38轮，季后赛的场次则大幅度增加。前两轮均是3局2胜制，半决赛是5局3胜制，总决赛7局4胜制。

但是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本赛季常规赛最吸引人的话题只是“韩德君拳打威姆斯”，几乎没有人讨论比赛本身了，因为质量实在太低。到了本该激烈的季后赛，又只有“伤病”这唯一主题。

韩德君拳打威姆斯成为辽粤大战最吸引人的话题

除了广州队与山西队的系列对决外，其余所有系列赛均以横扫结束。半决赛“粤辽大战”，因广东队缺兵少将打成了一边倒（易建联伤愈归来不复当年实力）。总决赛更是因为广厦两位绝对主力的缺席（常规赛MVP胡金秋因伤缺阵），演变成辽宁男篮对广厦青年军的教学练习赛。

CBA组织者尽了最大努力试图提升联赛在疫情期间的品牌关注度，但一切好像都在生不逢时。有业内人士反映，如果赛季正常打，很多关键球员也不那么容易受伤。

从赛事传播的角度看，这两年，媒体的采访工作很难开展。2个半赛季以来，比赛现场黄绿区分割，大部分媒体记者与球队的沟通只局限于赛后的发布会和场边顺采。这种现象长期持续，联赛就会缺乏好故事。没有故事被传播，关注度必然下降。

赛会制空场比赛，将很多平时难以发现的细节也会暴露出来，教练员在场边的国骂脏话很刺耳，一开始大家还觉得有点新鲜感，但时间长了，只会沦为不雅，对树立职业文化不利。

有消息说，预计在今年10月份左右开赛的CBA新赛季，有很大可能依旧以赛会制方式举办。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消息了。

昨晚，颁奖礼结束后，一位CBA工作人员发了一条朋友圈：“380场常规赛，27场季后赛，7个月，5个赛区，1个总冠军…第二个完整的赛会制赛季终于结束了。希望，不会有第三个！”

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