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年之后的此刻，乌度卡正率领着凯尔特人以碾压的表现遏制着杜兰特、欧文率领的篮网队，在这轮最受瞩目的首轮系列赛里，乌度卡完全压制了纳什，作为篮网曾经的首席助教和球员发展教练，他对篮网的每位成员都了如指掌，对篮网球员弱点的精准打击，让篮网毫无还手之力。用欧文的话说，“他太了解我们了，有一大堆能打开我们宝箱的钥匙。”

“他们真的很会限制我的进攻，我的每一次出手都很不舒服，”杜兰特说，“当我持球突破的时候，路线上通常都会有两三个人，我打得不行，他们完全破解了我。”

而赛后的纳什，给出的回答有点敷衍，“我们的两个超级球星没有得到舒服的进攻方式，比赛是团队的，但我们不够团队，大家经验不够，执行力也不行。”

相比而言，乌度卡的回答显然更加尖锐，“我们知道杜兰特是史上最顶级的单挑王，但是你把他放在人堆里，用肌肉和他相撞，制造他投篮的难度。”他接着说，“我们充分相信塔图姆，给他更多的操作空间，让他扮演持球的核心，其他人各司其职，一场胜利需要每一个坚强的人都有发挥。”

这么看，乌帅明显说得漂亮多了。

在NBA的世界里，草根出身的主教练往往比超级巨星的执教更得人心，他们更容易打造团队体系，也更愿意体恤角色球员。比起两届MVP，生涯后半段一直处于超级巨星行列的纳什，29岁才算真正打上NBA的乌度卡也就比龙套好不了多少，但正如波波维奇评价的，乌度卡对比赛的认知极其精确，他注定要成为顶级主教练。

但在故事的最开始，乌度卡连NBA这三个字母都不敢奢望，他的职业生涯跌跌撞撞，一直混迹底层，而且都算不上励志故事。

乌度卡的父亲是个尼日利亚人，母亲是美国人。他的名字其实应该读作“伊梅-尤度卡”，不应该是“乌贼”，是“鱿鱼”才对。

他在俄勒冈出生长大，读了高中，又转校回来念大学，辗转读完5年大学，他已经24岁了，数据并不漂亮。因为喜欢打篮球，所以他在当地的低级小联盟开始职业生涯，第二年去了阿根廷的独立队。2002年，他才登陆发展联盟，在各支球队当中流浪。他的NBA生涯在2004年开启，湖人队给了他一份合同，但一共才打了4场，合计28分钟。之后他又跑去欧洲讨生活，短暂加盟尼克斯，打了8场，然后准时在赛季开始前被裁了。

2006年，29岁的乌度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但他已经做出了大胆的决定：在那年夏天，他代表尼日利亚国家队，出战了FIBA世锦赛，得分篮板助攻都是全队第一。

在当时，一个美国出生的非洲后裔，几乎不可能认祖归宗，选择非洲的国籍，更别说代表国家队参赛了。而这个决定，后来也影响了无数非洲的后裔，这些后起之秀接受祖国的征召出战世界大赛，也让世界篮球百花齐放，变得更具竞争力了。

而在这次世锦赛之后，家乡球队开拓者队给了他最后一个训练营的名额，乌度卡用顶级的防守技巧征服了教练组，此时的他不再是尼日利亚队大包大揽的持球核心，而是一个死磕对方核心的防守专家。

这位29岁之前只打了12场比赛的龙套，在这一年打了75场首发，连NBA的官网都专门给他写长篇文章。一年之后，他被波波维奇相中，成为了马刺板凳防守组的中坚力量。

但实际上，乌度卡的NBA生涯并不辉煌，一共316场常规赛，21场季后赛，总收入不到400万美元。在马刺队，他的确是每场打15分钟顶了3年的轮换成员，但他给人留下的最大记忆，也不过是以1米98的身高被强行推到大前锋上，打小球战术。不过，球员时代平凡的他被波波维奇深深记住了，并且在他刚刚退役之后，就把他带到了马刺教练组。这一待，就是7个年头。

乌度卡精于防守，擅长和球员沟通，他是2014年那支史上最华丽的马刺队的润滑剂，也是2015年招募阿尔德里奇的关键——阿尔德里奇说，乌度卡非常可靠，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波波维奇也是这么想的，2019年男篮世界杯，波波维奇带他来到了中国，在美国队继续辅佐波波维奇。而这一次，给他未来执教凯尔特人埋下了伏笔：肯巴-沃克、塔图姆、杰伦-布朗和斯玛特都对他赞不绝口，而在场下，乌度卡的脾气也很对这几位年轻人的胃口。

2019年，乌度卡决定离开马刺，寻找主教练的岗位，但第一年还是选了前搭档布雷特-布朗的76人队担任首席助教；2020年夏天，乌度卡成了篮网众多候选人中的一个，在基德、泰伦-卢、大范甘迪等人当中，乌度卡脱颖而出，然而篮网最终却选择了不在名单上的一位毫无执教经验的昔日巨星担任主教练：史蒂夫-纳什走马上任，乌度卡成了他的首席助教。

在纳什之前，篮网的主教练是阿特金森——曾经发掘出林疯狂的那位。但在那一年，杜兰特报销，欧文只打了20场，阿特金森却和两位球星之间矛盾不断。后来篮网随队记者爆料，与其说是战绩不佳，倒不如说是阿特金森没有把二位球星伺候明白——他俩想要的是耳顺的主教练，不是教他们跑战术练体系的。

到了纳什这段，早已不是秘密了——杜兰特和欧文虽然都拿过冠军，但都算不上“自己的”，无论是骑士还是勇士的总冠军，欧文和杜兰特都没有“归属感”，而纳什作为欧文的童年偶像，作为杜兰特的投篮教练兼心灵导师，对两人有着天然的安抚作用——这也是他俩点名要纳什来当主教练的首要原因。

但这还远远不够。

在执教篮网之前，纳什只做过勇士的兼职顾问，在那些年的勇士队，在那支73胜的超级球队里，纳什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他只是跟着球队拿了总冠军戒指而已。

换句话说，纳什在2017年的戒指，和乌度卡在2014年随着马刺队拿到的戒指，分量是完全不同的。

纳什是个好人吗？毫无疑问，在篮球世界的任何层面上都是。纳什是个好球员吗？更不用说，从无人问津的小学校毕业最终成为两届MVP和75大巨星，没人敢质疑纳什的实力，但要说到执教，纳什和杜兰特欧文，可能想得太简单了。

用乌度卡的话说，“他们看起来只会围绕着超级巨星来做文章，而一旦把他俩切割开，对方自然就乱套了。”

如果在上一个夏天，纳什下课，那么接班的肯定是乌度卡。但纳什留任，乌度卡必然是教练市场上最热门的香饽饽。无数球队都希望聘请这位少帅加入，当然，在黑命贵热度极高的2021年，被奉为黑人球员偶像和铁哥们的乌度卡，更加引起各支球队的追捧。

而最终力排众议，强烈要求球队签下乌度卡的，是凯尔特人球员杰伦-布朗。

布朗强调说，黑人教练在招聘上很受歧视，没有背景的教练，往往不能得到公平的竞争机会。凯尔特人需要一个年富力强又有足够水平的新教练，乌度卡就是最好的选择。

布朗还有他的逻辑：既然黑人在市场上备受歧视，那么收获一众好评的乌度卡，显然实力就更胜一筹了。

事实证明，布朗是对的。或者说，乌度卡的履历、风格到执教习惯，和布朗、斯玛特、塔图姆太对路了。

在乌度卡执教的第一年，凯尔特人不是没有遇到过麻烦，磨合期他们一度排到东部倒数，乌度卡也被球迷骂成“乌贼”，但无论如何，球队的防守从来没有崩盘过，整个赛季绿军场均只让对手得到104.5分，联盟第一；防守效率和净效率，联盟第二。这是一支恐怖的防守球队，而斯玛特也成为了继1996年的佩顿之后，第一个当选为最佳防守球员的后卫。

那么培养球队防守的根本是什么？当初的“乌贼”，如今的“巫师”乌度卡的回答很简单。

“我唯一教会他们的就是，防守不仅仅是一个瞬间的动作，”他说，“你的每一个防守都时时刻刻改变着团队的防守体系，整支球队合为一体，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乌度卡的纳什，被没有纳什的乌度卡轻易地干掉了，而伴随着这个回合的结束，也许杜兰特——不管有没有欧文，需要一个新的心灵导师了。

或许在另一个虚拟世界线里，篮网二选一选择了乌度卡，找到了巨星们共存的方式，哈登交易没有发生，闹剧也不复存在，毕竟在乌度卡的防守体系里，你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帮助队友。

草根出身的乌度卡会告诉你，NBA从来不是只属于巨星的游戏。只是这些巨星们，到现在也还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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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