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对他——三年级史上最年轻得分王、七年级四次得分王的人——这不算稀奇。2010年目睹他在拿到NBA得分王、又世锦赛所向无敌，带美国队夺冠时，伊戈达拉说过：杜兰特能得四万分。

的确，以他入行几个赛季，每年二千二开外的总得分累积，十八年就能有四万分了。

而今他打到第十七个赛季，二万七：伤病，休停，岁月刀割。

没人永远年轻，要么在年少时就永远倒下，要么接受现实调整自己。

前天超过摩西时，杜兰特说了段话：他深感荣耀，他感谢众人的帮扶，他认为摩西很被低估，大家应该多了解历史，了解那些为如今开道的伟大球员。

说得极得体，但我见过他更热情的时候。

2021年11月25日，杜兰特得分超了阿伦·艾弗森。那天赛后，杜兰特激情洋溢。他赞美了艾弗森的卓越成就，他掏心掏肺地说：从艾弗森读大学开始，他就是艾弗森球迷——这我相信，杜兰特是华盛顿人，也在弗吉尼亚州待过；艾弗森是弗吉尼亚人，在华盛顿上的大学。他甚至说了细节：

“我在少年队站内线时，我们全队都喜欢用艾弗森的长拉球和双变向！”

很诡异：

同为四届得分王。

史上最矮小的得分王，史上最瘦高的得分王。

AI素不以效率见长，杜兰特是史上效率最高的得分手之一。

AI素来热血烈火，杜兰特冷静如死神。

但杜兰特崇拜AI。

杜兰特说的那个细节让我相信，他确实喜欢AI。“长拉球和双变向”。

众所周知，AI之前，有过两个变向大师。一是将变向融入日常的奥斯卡，一是将“杀手变向”发扬光大的蒂姆·甲虫·哈达维。题外话，“杀手变向”据说是1991年魔术师定的名字，“就像杀手一样双耍枪，砰砰，解决！”

AI的拉球变向，最初是如此离经叛道：教练都说，运球得低，得紧凑；可是AI把球运得极高，展臂拉球，来回牵动对方重心，变节奏，外运球。

AI是个小个子，但这种高运球、外运球和双变向，其实适合运球高且有篮子的球员：于是有两个球员在21世纪初，将这招发扬光大了，他们展臂拉球变向，高运球，大幅度，加上突破和摆脱跳投，完美。

——先是麦蒂，杜兰特。

当然要付出一点点代价咯：

1996年12月，甲虫哈达维自己说，AI的招牌拉球走步了，“他翻腕了。”

这是AI当年的经典争议。他晃开无数人，被说翻腕也无数。他后来已经无所谓了，对乔纳森·阿布兰斯说了句经典回话：

“他们都说我翻腕，可我一路翻进了名人堂。”

九年前，杜兰特带雷霆击败奇才时，对面中锋内内忿忿不平地说，杜兰特翻腕了。

杜兰特和AI的拉球，在1970年代，会被吹翻腕吧，大概。

虽然跟如今的卢卡、扬尼斯和莫兰特比起来，杜兰特这点动作都不算啥了。

所以我很理解杜兰特对AI的敬爱。他自己有史上最顶尖的身材+投篮结合，但NBA史上类似球员很多：拉沙德·刘易斯们也都又高又能投。

杜兰特是罕见的，七尺身高，而能以后卫技法，在NBA级别的对抗，不停持球摆脱投篮的怪物。

2010年，杜兰特三年级拿得分王时，还是个以无球走位见长的射手，所以2010年季后赛首轮，慈世平防到杜兰特命中率35%时，冷嘲说雷霆只能靠不断的掩护，让杜兰特得分。

两年后，杜兰特以招牌的拉球投篮送走湖人。

“我在少年队站内线时，我们全队都喜欢用艾弗森的长拉球和双变向！”

就是如此。

当然咯，AI的总得分停在24368。

他21岁开始打NBA，33岁就事实上告别了联盟。

没人永远年轻，要么在年少时就永远倒下，要么接受现实调整自己。

杜兰特，35岁了。

四年前，当科尔教练质疑他单打过多时，他还跟科尔教练争执过，认为季后赛持球单打才能打开局面，不能只靠传切：那时，他很执着于自己在球队的位置。

本季呢？

数据上，他本季每场20.6投篮生涯第二高，场均31分生涯第二高，都只次于常规赛MVP赛季。

那年他每场39分钟32+7+6，命中率50%+39%+87%。

本季每场37分钟31+6+6，命中率51%+49%+90%。

重归生涯巅峰？

当然，时代不一样了。

九年前全NBA平均有效命中率50%，杜兰特56%。

本季全NBA平均真实命中率54%，杜兰特57%。

接下来是一些很古怪的真事。

杜兰特本季每场每场5.6次持球单打，只少过卢卡，联盟第二：但每回合0.9分——不如保罗·乔治。

作为挡拆持球人，杜兰特本季每场3.8分——莱纳德3.8分，欧文4.9分，勒布朗3.4分，胖虎3.9分，乔治4.8分。就不提每场靠挡拆两位数得分的福克斯、布伦森、哈利伯顿、利拉德他们了。

背身单打，杜兰特本季效率和得分都和卢卡相仿，这方面，非长人里，塔图姆、德罗赞和西亚卡姆们更好看些。

摆脱跳投，一向是杜兰特的看家绝技。上季每场10投5.5中，联盟第一。再上季联盟第三。再上季因伤和穆雷、比尔类似，但有效命中率55%。

本季至今，杜兰特每场摆脱跳投10.2中4.1，有效命中率44%。

但在接球跳投方面，杜兰特有效命中率高到71%，虽然没到库里79%那么可怖的见血封喉地步，但比乔治的59%、克雷的56%、希尔德的59%，那还是高得多了。

一个事实：

2023-24季，35岁的杜兰特，在打出生涯第二高的效率和数值。

但他的持球得分，那当年如AI一般所向披靡的、拿个球就随时摆脱出一个投篮机会的死神，没那么顺遂了。

现在的他，有一点像早年雷霆的他：摆脱出投篮机会可能没那么顺遂，更靠精纯的投篮手感来高效解决。

这其实也能解释他和布克的状态。

本季布克不在的9场，杜兰特带队，3胜6负。

杜兰特不在的两场，布克带太阳在孟菲斯和纽约都赢了。

本季杜兰特场均31+6+6，布克28+5+8，杜兰特的数据全面比布克高。

但on-off时，杜兰特+8.4，布克+12。

本季杜兰特和布克搭档的202分钟，布克每100回合35分，真命中率57%；杜兰特每100回合37分，70%。

——当杜兰特和布克在一起时，布克倒还好，杜兰特是杀神。

本季杜兰特独自带队的457分钟，每100回合44分，真命中率61%。

布克独自带队的174分钟，每100回合47分，真命中率64%。

即：布克身边没杜兰特时，表现似还好些；杜兰特身边没布克时，命中率却要下跌。

其实也不难解释：

杜兰特依然是比布克更卓越的——也许是全NBA最卓越的——终结者。

但布克能负责创造到收尾一条龙服务，杜兰特则，在布克能负责持球任务时，能更专心高效地得分。

布克本季与杜兰特同场时，每场给杜兰特传11个球，2.1助攻。

杜兰特平时命中率51%，三分率49%。

接到布克传球之后，杜兰特投篮命中率60%，其中三分率82%——最后这个数字没打错：

杜兰特接布克传球三分时，每场1.6投1.3中，82%。

当布克流畅启动、杜兰特高效终结时，太阳能打出不可思议的效率。

杜兰特拿史上得分第十那场，独自带队打掘金，11次助攻但25投8中，很辛苦。

第二天对灰熊，14投10中，舒舒服服地27分。布克当场7个助攻，三个是喂给了他。

这算是一种微妙的平衡：

布克是太阳现在的第一持球人。

杜兰特投最多的篮，负责终结。

这是谁的球队呢？谁是球队第一人呢？大家都不太谈这个话题了。他们应该都知道，冠军比较重要。

没人永远年轻，要么在年少时就永远倒下，要么接受现实调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