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波士顿凯尔特人退役了5号球衣——凯文-加内特。

而汤姆-布雷迪宣告复出，继续为坦帕湾海盗效力了。

说有关系，也没关系。

说没关系，其实也……有一点。

KG为凯尔特人打了不到400场比赛，得了六千多分、三千多篮板、一千多助攻，一个年度最佳防守球员，两次总决赛，一个总冠军。

非常好。

但凯尔特人队史冠军如云，光退役的球衣就有二十几件了。

比起拉塞尔、老琼斯这些两位数冠军的，比起伯德、考文斯这些MVP带冠军的，比起哈弗里切克这样一辈子都献给绿军的，KG并不那么出挑。

但凯尔特人退了他的球衣，正正经经给他办了个仪式。

皮尔斯们还专门过来了。

早些年开过个玩笑：

从小看看，到老一半；有些球员，看他们打球时就猜得到将来退役的胖瘦。比如鲨鱼和巴克利，一猜就知道退役后会发胖；KG和雷-阿伦，一猜就知道退役后还是身材健美。

类似的道理，估计大家现在就猜得出50岁那年库里身材什么样、卢卡身材什么样、哈登什么样、杜兰特身材什么样……

仪式现场，KG还是身材健美。达拉斯靠完美的防守、卢卡的传球、多芬史下半场的发挥和丁威迪的大心脏远射终结了凯尔特人，但昨天比赛最有趣的画面，还是斯玛特一个鲤鱼打挺起身，酷似当年KG做俯卧撑；杰伦-布朗飞身扣篮后，和场边的KG击掌。

KG即将46岁，但身材保持得，依然像随时可以上场打球的教练。

另一方面……

KG为森林狼打了近千场比赛，得了近两万分、篮板过万、助攻过四千。森林狼队史一共进过九次季后赛，其中八次是KG带出来的。

他是队史出场王、投中王、得分王、罚球王、篮板王、助攻王、抢断王、封盖王、三双王，队史唯一的MVP，队史唯一的名人堂。

队史20次全明星里，他占了一半。

但是：

凯尔特人的5号球衣都退了，他的森林狼21号还没退役。

具体原因，许多森林狼球迷也知道。

KG自己是2015年回到森林狼的。落叶归根，本来是个美好的结局。带带唐斯和维金斯们，自己融入管理层：森林狼老总是KG当年的恩师桑德斯，助教是KG当年的队友米切尔。

后来的事，KG自己的说法：

本来在桑德斯的斡旋下，KG和格伦·泰勒老板本来讲和了，但桑德斯先生2015年秋天逝世后，泰勒老板露出了他纯粹商人的一面。

我们也知道，球队管理层被换，米切尔被炒，锡伯杜和雷登上台。

KG在2016年退役。

森林狼21号球衣至今没退役。

邓肯和KG同一年夏天退役的，马刺的21号几乎是立刻就退役了。

湖人跟鲨鱼的关系也不太妙，但鲨鱼退役两年后，湖人也退役了他的34号球衣。

KG为凯尔特人所付出的，不到他为森林狼所付出的一半，但凯尔特人还是给他退了5号球衣。

老板都逐利，但这种事情上，也显得出格局高低。

说回退役问题。

汤姆-布雷迪打算复出，打他的第23个赛季了。

为什么超级巨星都爱延迟退休，甚至复出呢？

魔术师在漫长的职业生涯里，从一个突破魔王变成了全面怪，晚年甚至用他推铅球般的出手姿势成为NBA最好的三分手之一。1991年因为HIV退役，但1995-96季，他带着一个发胖的身躯，又复出打了半季。

伯德在1986年被红衣主教称为“他到人世间来，是为了给所有篮球技术重新制定标准”。1989年之后因为背伤，身体已经全毁。在他职业生涯最后三年，虽然还每晚打38分钟，但他时不时得去医院做脊椎牵引。最后那年，虽然场均20分10篮板7助攻，但他几乎无法运球跑动，只能靠挡拆、定点投篮和背身，以及他伟大的智慧打球了。

乔丹在高处不胜寒后，退役去打棒球，又回来；功成名就，退役；再回来，在奇才熬了两年。

1991年夏天，乔丹其实已经说过：他希望自己1996年就退役。

“我希望我能在自己还活动自如时退役。”

麦克海尔1986年也认为伯德会在巅峰期退役，“他不会是那种在板凳上苟延残喘的人，他的自尊不允许。”

但伯德跟背伤鏖战了三年，乔丹在40岁那年才终于退出NBA舞台。

实际上，大卫-罗宾逊提出过这问题。1996年，罗宾逊说：

“我不明白迈克尔为什么还要复出。他还要再证明什么呢？他是我们见过最好的球员？他是篮球之王？我们知道呀。他有家庭，有孩子，为什么他还要复出呢？”

这句话，可能就体现出罗宾逊和乔丹的区别。所以罗宾逊是个品格上的圣人，完美队友，可以单场71分，可以得到篮板王、盖帽王和得分王，可以拿到常规赛MVP，但直到邓肯到来，他才开始拿冠军。

但邓肯到来后，罗宾逊也延长了自己的职业生涯：他是到了37岁才退役的。邓肯，40岁。

吉诺比利退役时快41岁了。

老了老了，大家还是能在一起欢笑。

一方面，从运动心理学角度解释，最伟大的球员，都是自我挑战的疯子。

从心理学角度而言，他们的精神已经不那么健康了——凡人的精神是无法承受那种压力的。他们无法过没有篮球的生活，无法过普通人朝九晚五的生活。他们必须依靠自虐般的训练、延长职业生涯、在比赛中努力争胜来生活。

魔术师所谓：

“当你无法过那种每天接受数万观众欢呼的岁月时，你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比如科比2014年已经伤成那样，但受伤再复出，受伤再复出，经历过连续两年因伤报销赛季，经历过十八年职业生涯的征战，明知道怎么打可能会受伤怎么打可能会更健康，已经有五枚戒指了，还是要拼出来。

而另一方面……

当你身处一个美好的团队时，你仿佛身处一个美好的大家庭，会拒绝这种生活的结束。

这可以解释邓肯和吉诺比利的许多举措。

我们现在知道，2007年凯尔特人三巨头聚首，一年后夺冠。

但那个冠军，并不是来得那么自然而然。

当时三巨头聚首时，西部某位匿名的经理认为，“第一个需要处理的，是皮尔斯的自尊。比如说，马刺的化学反应很美好，是因为帕克和吉诺比利都知道这是邓肯的球队。而KG要搏得全队的尊敬，没那么容易。”

另一个东部教练指出：“他们三位毕竟谁都没拿过冠军。”

禅师当时的说法：

“他们有三个得分手。但他们还需要一个硬汉篮板手来帮助凯文，需要有一个组织者运球，把球交到三个巨星手里呢。”

化学反应如何捏就呢？

2007-08季开始前的秋天，凯尔特人全队去意大利。里弗斯教练要全队都不带手机。于是，全队在意大利一起活动，一起出去吃饭，一起出去看电影。他们要听KG讲笑话，他们打趣斯卡拉布莱恩的学究气，他们轮番推推闹闹。他们还孕育了自己的口头禅：“Ubuntu”。

当回到美国后，神奇地，他们成为了一个美丽的团队。从季前赛开始，每场比赛前，作为替补的詹姆斯-波西和埃迪-豪斯会站在记分台前，和每个首发球员问好。豪斯会跟队员们拍打握手，而波西则会熊抱每个首发。

然后，赛季开始了。

赛季第三场，凯尔特人主场119比93击败丹佛掘金，上半场结束时，凯尔特人已经77比38领先了。

那段时间，KG像个疯子：他怒吼、拼争、奋不顾身，站在板凳席边舞动毛巾，尖叫，为每个队友加油。一开始，队友们满脸困惑：他们被吓到了。慢慢的，他们也加入了KG的行列。终于，凯尔特人全队都像是荷尔蒙过剩的中学篮球队一样：替补为首发的每个回合尖叫，首发为替补的每个好球怒吼。

里弗斯教练如此总结：“他们三人他们已经决定，不要任何的个人成就，只要赢球。”

雷·阿伦每个比赛日，中午11点30小睡到下午一点，两点半吃鸡肉和米饭，3：45去到球馆做拉伸，剃头，4：30去球场，独自练习跳投。他的强迫症让他的投篮日益精美。当人们问他，他的投篮是否上帝赐予时，雷就笑笑。

“别侮辱上帝。他才不在乎我会不会跳投。”

他雷打不动的时间表，哪怕世界末日那天都会继续。所以他偶尔会觉得不需要变动。就像在西雅图，有人占了他的停车位他不爽似的。2007年冬天，皮尔斯赛前热身做了个前所未见的360度扣篮，扣飞了，雷为此不太高兴。

“我们在连胜呢，我们能不能不要发生变动？”

赛后，凯尔特人赢了。雷叮嘱皮尔斯：“你下次做这个动作，最好也扣飞。”

皮尔斯后来说起这事，笑了笑。“太正常了，老是发生。雷这个人有点神经。有一次在飞机上，他对我说我坐错位置了，我告诉他，飞机上一百个空位呢，你就不能坐别的去么？”

但隆多却理解雷-阿伦。“我也有强迫症。我每场比赛打到9分钟时就要洗两次手。”当队友跟他击掌时，他伸的是拳头。所以，他也和雷-阿伦一样，赛前三小时到场了。

雷也持续跟帕金斯、戴维斯两个年轻小胖子念叨：“别碰酒精。你们放了暑假随时可以出去玩，那时再喝不迟。”

于是全队都变得严谨了。六年前还会大吃汉堡王大喝可乐的皮尔斯，也开始按雷-阿伦推荐的食谱吃东西。只是他有底线，才不会如雷那样规律得一成不变：

“如果我每天都得干一样的事，我就自杀！当然，我很爱雷。”

就是这样。KG的狂烈激情、皮尔斯的好胜不羁与雷-阿伦的精雕细琢，让凯尔特人慢慢地，慢慢地，成为了一支心智上完美的队伍。

他们既狂热又精确，既残忍又欢乐。

常规赛，66胜16负收尾。

然后就是季后赛：七场过鹰，七场过骑士，六场过活塞。跟湖人第四战打出24分逆转。

那年总决赛前，拉塞尔告诫过KG：

“你要抱住每个球员，带他们一起跨过冠军的门槛——不要拉拽他们。你要拥抱他们。”

夺冠之夜，KG抱住拉塞尔。“我希望，我们让您感到骄傲了！”

都知道组三巨头容易夺冠，但事实上，1968年夏天组起的湖人三巨头，到1972年贝勒退役后才夺冠；勒布朗2010、2014和2018三次转队，都是第二年才夺冠；1996年组起的大梦、巴克利和滑翔机，索性就没有夺冠。

化学反应是需要时间的。

凯尔特人2008年这个一组成即夺冠，大概是史上最快的冠军捏合了。

身处这样的团队中，是极为难得的——KG尤其懂得。

汤姆-布雷迪今天复出时，先提到了他爱队友，再提到了他爱家庭。

他放了两张图。

前一张是他的队友，后一张是他的家庭——包括他那名动天下的美貌太太。

无论他这次复出，能不能为坦帕湾再拿下超级碗，至少这个举动都在证明：

他本身不可思议的好胜，以及，他所处的团队与他的双向热爱。

KG是到了31岁，才遇到了值得他热爱，他也付出热爱的城市与球队。他落叶归根回明尼苏达后，再次感到世态炎凉，于是46岁这年，回到波士顿退役了自己的5号。森林狼那件21号，依然搁着。没退役，但估计也没人敢穿吧。

布雷迪44岁了，但有好的团队，那就继续出来奋战吧——也许格隆就不走了，继续和布雷迪携手？

说来说去，也无非是个朴素的道理：

无论多么好胜，也别为不值得的人与事浪费时间感情。

毕竟燃烧的热血，很容易就被冷漠的利己主义者们辜负。

遇到值得的，那就奋不顾身地继续吧。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