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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资深体育评论员 丰臻

最近一周中国男足、女足各自两场比赛的结果堪称一种完美的高低对称——

男足在世预赛上先面对日本无还手之力输了0比2，再1比3输给越南遭奇耻大辱，彻底无缘卡塔尔世界杯。

女足在亚洲杯上（暨世预赛）先3比1逆转越南杀进半决赛，同时拿到世界杯参赛权，再在半决赛中面对日本队时两度落后两度扳平，最终点球大战取胜杀进决赛。

不巧，这种对比如此强烈。但我们还是要首先声明：直接比较中国男足和中国女足的成绩并不公平，因男足和女足在世界各地的开展情况不一样。比如，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实行女足专业化的国家，而日本，去年才成立真正意义上的女足职业联赛。

可是话又说回来，在一场振奋人心的逆转过后，我们有充分理由意识到：中国女足身上有中国男足应该学习的东西。我们不吝于放大这场胜利的意义。

其一是最简单也是最难的东西：专业主义。

中国女足这届亚洲杯上杀进决赛，跟新主帅水庆霞的执教分不开。她在场边没有大喊大叫，一副心如止水、镇定自若的表情，但队员在球场上没有涣散，始终保持了专注度，把该有的实力发挥了出来。

在临场缺少头号球星王霜的情况下，球队表现出了良好的整体性，这说明，水庆霞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经把球队“拿捏”住了。

关注中国女足的人会知道，水庆霞是一个长期扎根于一线的人。熟悉的媒体人评价她：“除了足球，她一无所有。”在地方队，她从上海女足青年队主帅做起，一步步成为上海女足成年队的教练，一干就是11年，带队拿下多个冠军；在国字号，她曾做过国青队的助理教练，但没有机会更进一步。

作为很多人眼里最合适的人选，她在教练岗位上有心报国，但一直不受重视。哪怕是最近这次选帅，她也没有入选中国足协最初的候选名单——据说她知道足协已经钦点了一位毫无女足经验的男足名宿，她不想陪跑，干脆没有报名竞聘。你能看得出，这是一名专业主义者的清高。

好在有关部门及时顺应舆论反馈，意识到了错误，把本已经公示的选帅流程推倒重来，给了水庆霞一个机会。后者多年的潜心钻研和积累，终于派上了用场，中国女足至少眼下受益了。

反观中国男足的本土教练，绝大多数都不像水庆霞这般甘于寂寞。你往往能在一位中国男足所谓名宿的身上看到多重身份：教练、领队、总经理、经纪人、比赛解说嘉宾、广告代言人、各种节目嘉宾、社交平台网红，甚至带一会儿男足带一会儿女足。

这怎么可能是专业主义？

或许是巧合吧。中国男足主帅李霄鹏也曾执教女足征战奥预赛，那是中国女足唯一一次没有冲进奥运会。

以跟水庆霞同在上海滩的范志毅为例，他总抱怨他这一代球员没有什么机会大展拳脚，但他自己这些年有没有埋头做什么？他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脱口秀演员，但至少在过去这些年里，他并不是一个专业的足球实干家了，他那位实干家师傅徐根宝对他的评价也差不多如此。范志毅有得天独厚的资源，尚且如此，其他人更可想而知。

这次女足选水庆霞为帅，可以视为一个纯粹出于专业层面的决定。反观此前男足跟里皮怄气而后选李铁接手，再让李霄鹏接替李铁，都有太多其它因素掺杂其中。

并非说水庆霞就是一个完美的专业主义者，或是一次最合适的被选择，但可以通过这样的强烈甚至哪怕有些夸大的对比，让男足领域的人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浮躁。管理者是不是行政化指挥过度了，教练员是不是连安心去带一支地方青年队都做不到。

其二，是球队的血性和担当。

以比赛结果为导向来判断男足和女足在场上的尽力程度，固然不客观，但以比赛过程中的剧情来对比男足和女足的精神气质，是合情合理的。

我相信男足也百分百尽力了，在场上谁不想成英雄呢，但男足缺乏血性，缺乏气场，继而看起来就是缺乏担当。

受限于中国男足在宣传层面的保守，我们不能从更多渠道了解男足的气场。我总是想起日本男足在更衣室里流出的一个画面：

一场世预赛的赛前，队长吉田麻也对围成一圈的队友喊话：“2002年，日本队在世界杯上的表现激励了我，让我憧憬自己也能代表国家队出现在世界杯赛场上。现在这份使命落在了我们肩上，我们有责任冲进世界杯，激励现在的小孩也拥有同样的梦想。”我仿佛在中国女足身上看到了同样的担当——他们不能让中国女足毁在自己手上。

在实力弱于对手的情况下，这支中国女足没有随波逐流、提前放弃，而是寸土不让、每球必争，对东京奥运会的惨败知耻而后勇。

最后时刻踢后卫的王珊珊冲入禁区扳平比分，你能看到老将那种舍我其谁的气质。近些年，可曾在男足身处逆境的时候在任何人身上看到这一点？男足给人的印象总是“畏畏缩缩、得过且过、无可奈何、就这样吧”。

为什么男足从来豁不出去？在场上连相互之间的呼应声都不够洪亮？甚至队里不存在该有的精神领袖？更衣室文化必然有问题。

更衣室文化是个跟专业主义一样复杂的命题，这跟大环境密切相关。但把一切结局只归咎于大环境也只是一种消极应对。男足内部的小环境和某些环节显然还有巨大的自我改良空间，而眼下，局部改良也是唯一能往前的路。

男足先不谈什么十年树木。先从血性开始吧。